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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rbit06

 

 

06 -Jager auf der lauer-

 

休日第三天中午過後,艾倫抱著頭痛欲裂的腦袋下樓前往食堂用餐,他在食堂遇到了昨晚也喝到遍地陣亡的104期夥伴,男生們看到自己臉色慘淡的走進來時得到的是料想之中的嘲笑聲。他無視那些聲音,只是惡狠狠地說了句:「少囉唆。」便走向擺放午餐的餐桌夾菜。在這之後他看到持續譏笑自己的讓最後痛苦地吃了一記身旁米卡莎精彩的肘擊。

 

他現在沒有心思理會他們,也不想去反駁什麼,因為這群人跟自己根本半斤八兩。如果他們也沒有丟人的宿醉,怎麼會都過了中午還在食堂吃著桌上的飯菜。

 

其實艾倫並沒有想像中喝的那麼多,他想造成他頭痛的根源主要還是徹夜未眠的關係。他會喝,只是無法習慣。他不喜愛酒精味,也從來無法適應那液體滑過喉嚨的燙辣感,尤其這次宿醉過後,內心對這些東西的厭惡只有無止盡的更加提升。想到這裡,他就無法想像那男人究竟是如何喝酒就像喝水般輕鬆地灌了如此驚人的量,既沒有丟人現眼的吐滿地,也只花了不到一天的時間就從宿醉中回復過來,他甚至想人類最強的男人是否連胃袋及酒品也與一般人與眾不同。

 

『利威爾。』

 

一想到這名字心就漏了一拍。艾倫夾著麵包的手滑了一下,驚嚇之餘他趕緊將麵包再次夾緊。

 

就像阿爾敏前天在酒館前同他說的,很久很久以前,他早已懵懵懂懂地將這顆心甚至靈魂毫無保留地為他獻上。那是基於憧憬、基於崇敬、基於理想、基於寄託、基於仰慕、基於依戀、甚至基於渴求之上。

 

但在幾年前那種下一秒說不定自己就會死去、沒有明天的日子,艾倫根本沒有時間考慮那些自身複雜的情感,就連利威爾也是。他們全把心思放在了該怎麼在巨人威脅與內鬥下拼了命地繼續生存下去,該如何達到兩人一直以來共同的目標與理想。他們毫無畏懼,並且毫無保留地為調查兵團、為人類獻上心臟、為自由獻上身軀。

 

直到人類獲得百年來勝利的現在,真正獲得『自由』實感的現在,即將走出牆外前往『世界』探索的現在,艾倫.耶格爾才終於有了餘韻能夠開始考慮自身內心深處真正渴望的東西。他並不訝異自己的心會無法自拔地嚮往著利威爾——他名義上的長官、長輩、恩人、甚至是導師;就算那是與自己同樣身為男人的同性對象。

 

他渴求著他,如同前面所說的那些情感,它們像無數條虛空飄渺的軌跡,錯綜複雜持續交錯著,直到最後逐漸合而為一,融合成為靈魂最初、最終、最單純唯一不二的感情。他想他一直以來都有預感自己必將在那之後無可救藥的淪陷其中。

 

而他突然發現自己不只將這顆為男人獻上的心臟完整地奉獻給他,連這身軀內的空洞也早已被男人妥妥地填滿占據。不管是何時、何地,任何想到的瑣事、或是任何遭遇的狀況,最後那些人事物總能跟利威爾這個男人連結在一起。

 

青年不自覺地再次想起昨晚那個人小偷般的行徑——那些極具曖昧的碰觸以及自他身上所竊取的寶物,心頭一股火便忍不住地衝上來,連雙頰也不由自主地漾起了泛紅。他氣惱地將食物隨便夾放在餐盤內,搜尋了一下阿爾敏身處的位置,便在青梅竹馬的友人身旁一股腦碰地坐了下來。

 

「艾倫…你看起來心情不太好。」身旁的友人愣愣地看著惱火的自己。

「是啊,我現在異常火大。」

「因為頭痛?」阿爾敏問,臉上帶著擔憂的神情。

「那也是其中之一啦。」

 

艾倫沒想再多說,他將麵包撕成一小塊,沾了湯便往嘴裡吞。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內心是狂喜的。以醉酒的小手段換來一個從利威爾身上一直無法得到的——確信的事實,代價則是一整天宿醉外加一整夜失眠,這樣看來似乎還算值得。艾倫最初只是想讓男人傷傷腦筋,因為他知道,看似冷淡沉默實際上卻是相當照顧自己部下的利威爾,絕對不會丟下他不管,不論在那之中是否包含著對自己的感情。他只不過是耍些手段,讓自己能夠任性地撒撒嬌、披著喝醉的藉口肆無忌憚地貼近男人。只是沒想到換來的成果比他最初所預想的更加…豐碩,或者是說結果更加意料之外。

 

昨晚雖然自己的確因為酒精的關係弄得腦袋昏沉迷濛,連身體也沉重的像鉛塊似的無法動彈,使得他在那迷茫之中並沒有安穩睡去,反而是處於意志清醒但腦子與身體脫離控制的狀態。

但正因如此,艾倫才得以清楚地知道那狡猾的男人趁他喝醉並且(看似)沉睡的時候對自己做了什麼———那可是他的初吻!

 

他憤慨地想,手上的叉子也狠狠地往餐盤上僅剩半截的麵包插入其中。餐盤發出了清脆的聲響,身邊的阿爾敏似乎被自己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艾倫轉過頭去跟友人說聲抱歉。

 

人生中最珍貴的其中一項事物就這樣輕易地在酒醉之中被奪走。雖然奪取的對象並不是別人,而是自己以靈魂作為獻祭的人,但這樣的事實跟他一直以來關於自身感情的價值觀似乎起了不小的衝突。

 

既然對他做了這種事,也就代表他一直以來忐忑不安的心,終於能夠更加肯定男人無庸置疑是把自己放在心上的。但艾倫不解,為什麼那個人不能在自己清醒的時候清楚地向他表達那些對自己真實的感情,而總是以捉摸不定、忽遠忽近的態度對待自己。互相在意著,卻從來不說。

 

對,他就是不懂

 

 

***

 

 

煩惱了一天一夜的艾倫,最終仍在糾結迴圈與頭痛之中草草結束了他的午餐。

 

而他正從團長辦公室領著兩份稍嫌厚重的文件離開。飯後阿爾敏拜託大家,下午若有空請前往團長辦公室一趟領取開會需要用到的文件資料。雖然會議是明天舉行,但此次會議將詳細針對有關遠征路線規劃是否適當進行討論;其中也包含各項補給路線及據點的決議事項。這些資料必須在開會前就先熟讀完成,才能對會議內容進行正確性的判斷與修正,並且提出對任務內容不解的疑問與其他建議。

 

他從五樓走廊的窗前看往調查兵團本部的大門,今天是休日的最後一天,前幾日回鄉過節的士兵們在下午的時間已經開始陸續返回本部,準備回歸接下來的軍旅生活,短暫的休憩後接下來就要面對緊隨而至的訓練及自己期待已久的壁外開拓任務了,但在那之前艾倫有必須去搞懂與釐清的重大人際關係問題存在。

 

在前往團長辦公室前,艾倫曾先走向四樓最底間寢室,也就是利威爾的寢室尋找男人的身影,但對方並不在房內。因此艾倫推測利威爾人應該是在辦公間 ,可能是在清掃整理,或是除塵整潔之類的(總之應該就是男人自身的潔癖再度發作)。所以他決定先去領取文件再順路繞到男人的辦公間堵人。

 

艾倫一進門果不其然就發現辦公間內那矮小的身影。利威爾正站在擺放兵團文件資料的書櫃前,手上抱了一疊從櫃上撤下的資料,想來是看不順眼排列在櫃上那些高低不一雜亂放置的文件,進而煩悶地整理了起來。

 

「兵長,我來送明天開會前要閱讀完畢的資料給您。」

利威爾忙於將文件撤除,並沒有回頭看向自己部下。聽完艾倫的來意後,男人隨手指了房間中央沙發的方向。

 

「放那邊桌上吧,待會一起討論。」

 

艾倫點頭。他將門帶上,接著往向房內中央走去。他把懷中其中一份文件跟自己的抽開,稍微整理了一下分類後,依序放置在沙發前的茶几上,自己這份則隨意放在桌角邊,反正待會只需一起看一份就好。

 

他走向正在整理書櫃中文件擺放位置的長官,男人瞄了他一眼,便將手上從其中一櫃撤下的資料全數丟給自己,接過有些份量的文件後,艾倫神情呆滯地看著利威爾進行所謂的文件排序作業,思考著究竟該如何開口。

 

「說吧。」

「什麼?」

 

利威爾突然劈頭一句讓艾倫從分心中回了神,他不解地看著自己的長官。

 

「你看起來似乎有話想跟我說。」利威爾轉頭面對發愣的部下說道,手指則翻弄著剛才硬塞到艾倫手上的那疊文件。

「有那麼明顯嗎?」他感到些許訝異。

「當然。」

 

男人從青年手上抽出幾份相同性質的資料,仔細比對後整齊的依序擺上櫃內。

 

「你那張蠢臉上可清楚地寫著『我有話對你說』,想佯裝不知道都難。」

「……」

 

艾倫想,他果然總藏不住心底任何秘密,尤其在這男人面前,自己的智商總會被迫降到最低。

他嘆了口氣,正確來說是深呼吸了一口,他沒由來地感到緊張。

 

「那我就…直說了。」

「嗯。」

 

艾倫略顯緊張但充滿率直的祖母綠閃耀著曜金色光芒。

 

「您上次跟我說的、關於牽掛的事。」

「怎麼又是這個?」

 

利威爾對著櫃上的文件皺起了眉頭,他認為這話題之前已經算是結束了。

 

「我還是想知道,最終選擇留在兵團內您真正的理由。」

「…」

「請您不要再像上次一樣打馬虎眼。」

「嘁。」

「利威爾兵長…拜託了。」

 

聽到男人打舌的聲音,艾倫嗓音略帶委屈地請求。

 

「牽掛。」

「是的。」

 

利威爾將視線從書櫃移開,目光對上閃著璀璨星光的祖母綠。

 

「…牽掛的話,的確是有一個。」

 

利威爾意味深長的注視著比自己高半個頭的部下。

「只是那傢伙遲鈍到家。」

 

青年愣了一下。

 

「我不認為他會遲鈍到哪裡去。」

「哦?」

 

利威爾挑眉,富饒興味的看著對方。

 

「那他是在問什麼蠢問題?」

「我想他只是想親自從您口中聽到理由。」

「什麼理由?」

「或者說是答案。」

 

男人聞言停頓了一下,隨後繼續回應青年的話題。

 

「你所謂的答案,說或不說,真有那麼重要?」

「對他來說那是人生必須經歷的程序。」

「但對我來說不是。」

「請您體諒他純情纖細的少年…好吧,青年心。」

利威爾擺出了張稱不上嫌惡但又有些複雜的表情,這讓艾倫有點受傷。

 

怎樣,青年心也是很脆弱的啊?

 

「我認為他還沒準備好。」

「您怎麼知道他是否已準備好接受?」

「我想他從來都不太明白,對著沒開竅的傢伙我能說什麼。」

「您不說的話他究竟該如何回應您?」

「為什麼我非得表示不可?」

「為何不?」

「憑什麼?」

「就憑你喜歡我。」

「………」

「………」

 

一陣沉默。

 

「誰說過我喜歡你這臭小鬼了?」男人略帶不滿的反駁。

 

艾倫聞言不自覺地又有股火衝上腦門,明明心裏極力踩著煞車,但青年的嘴永遠動的總是比腦袋更快。

 

「不喜歡的話為何趁我喝醉睡著時偷吻我…啊!」

 

果真犯傻說漏了嘴。

 

「好痛!」

 

原本抱在身前的文件檔案也因緊張感直衝腦門連忙摀住嘴的關係導致文件散落一地,其中一些比較重的則砸上了艾倫自己的腳,吃痛的喊了出來。

 

只見利威爾臉色整個大變,艾倫心想不妙。

 

「艾倫.耶格爾…」

男人壓低聲音嘶啞著自己的全名。

「原來你膽子已經大到敢在上司面前藉酒裝醉?」

 

傻了啊你,艾倫.耶格爾!別再說了,別20歲了還在這男人面前持續犯蠢。

 

警告的聲音在腦內響起,身體也不由自主的哆嗦了起來,看來利威爾的確為了自己被騙的事實顯得有點惱火,可他並不認為這全是他的錯。做錯事的愧疚感跟不想處在弱勢的心態混雜在一起使得艾倫感到無比焦躁,尤其眼前頑固的上司一直避重就輕迴避掉自己的問題,內心的失控感也逐漸從心口上冒出來。

 

「不這麼做的話…」青年的聲音顫抖著。

 

他決定豁出去了,他就是想把眼前這個男人逼到無路可退直到他肯親口承認他對自己的感情。

 

「不這麼做的話就算再給你五年你都不會碰我!」 

艾倫漲紅著臉氣呼呼的大喊,此時他已經不想去管那該死的廉恥兩字怎麼寫。

 

顯然這句話稍微有點奏效,因為利威爾的臉上稍稍透露著驚訝的神情。他看著男人那張精緻的臉龐,得意地想自己終於讓那張萬年撲克臉換了個表情。

 

「你他媽還真有臉說自己純情。」利威爾挑了眉。

「……………」

 

官逼民反。他想,但他實在沒膽將這句話說出口。

 

「為什麼要那麼做?」

「希望自己在意的人碰觸自己不是很正常?」

「的確很正常,所以你又是在問什麼蠢問題?」

「我只是想從你口中聽到那句話。」他已經連敬語都省了。

「憑什麼?」

 

為什麼老用相同問句反問我啊!

 

「憑著那是我的初吻!」

「傻啊你,那才不是。」

「什……哈?」

「啊。」

 

再度出現一個說溜嘴的。

 

驚覺自己說出了一個不該說出口的事實,只見利威爾撇過頭避開艾倫的目光,噤聲不語。

 

「哈啊?!!」

 

青年簡直氣炸了,他就是再遲鈍也不會不懂那句話是什麼意思。這個狡猾的大人究竟是何年何月何日何時奪走自己自以為還是初吻的初吻,19歲?18?17?還是更早…。青年全身顫抖著逼自己不要再想下去,這真是太過分了。對一個純情的少...青年而言,這打擊實在有點大。

 

這個意外洩露的事實不由得讓他聯想到許多事情,艾倫猛然憶起最近一個令他感到不合理的時間點,他語帶顫抖地開口。

 

「所以你前天晚上會稀奇的出現在二樓走廊…那並不是巧合?」

「………」

 

只見利威爾並不打算回應也不打算否認,簡而言之那就是默認。艾倫氣的發抖,眼眸內的金色光彩像是燃燒般大肆搖晃著怒火。

 

「…我嚴重認為你現在欠我一個解釋。」

「我不認為我需要對我的人解釋任何事。」

「你有。」

「我沒有。」

「你奪去了一個少年純潔的青春年華!」

「那正好,他也該長大了。」

「憑什麼!」

「就憑我。」

 

腦中似乎有條線斷裂的聲響,青年氣的大叫。

 

「你不能因為我喜歡你就這樣蠻橫不講理!」

「………」

「………」

「………」

 

面面相覷。

 

「哈。」男人忍不住失笑了一聲。

「欸、」艾倫呆然地望著眼前令他惱火,男人失守的嘴角。

「總算是讓你說出來了。」 

「咦?」利威爾低沉但柔和的嗓音充滿著”上鉤了”的得意情緒在裡面。

「啊!!!!」

 

他原以為無路可逃的應是眼前這個男人,直到現在他才猛然驚覺被逼到牆角無路可退的自始至終都是艾倫.耶格爾這個頭號大蠢蛋。他就這樣目瞪口呆地盯著眼前的男人看。艾倫終於開始明白方才究竟發生了什麼重大事件。

 

簡單來說就是自己根本從頭到尾跌入了一個稱不上是精心計劃、名為『狩獵』的陷阱。這個圈套可能從狂歡節休日就開始策畫;或者說不定打從一周前就開始、或是任命自己做為副官開始、甚至是壁外回來那時…不管是什麼時候,青年都已經無法去想像。

 

「所以你昨晚…早就知道我是清醒的?」艾倫不可置信地問。

「說什麼傻話。我難道會不清楚你那內容物少的可憐的腦袋裏到底在想哪些愚蠢的鬼點子嗎?」

 

男人的回答著實讓他陷入無比的混亂。其實他已經很努力了, 畢竟再怎麼算計,除非利威爾自己心血來潮願意跳入他努力挖出來笨拙的坑,他怎樣也贏不過這比他多活19歲的最強男人。

 

只見前一秒還繃著臉的灰藍色銳利目光下一秒眼角就透出了些許笑意,就連嘴角也難得一見的露出了些微上揚的角度。艾倫已忘記自己前一秒還在發火的情緒,他目不轉睛地失神看著他的長官臉上顯露出打從認識男人以來,就極少見到的、所謂人類可以稱之為微笑的表情。

 

他茫然地想,果然利威爾的臉笑起來不要說是好看,根本就是溫柔至極。雖然他很早就明白他一直是個溫柔的男人。

 

「從頭到尾…都是故意的?」

 

艾倫呆然的望著眼前上一刻才令他無比惱火,現在則令他無比震驚的男人。他想,他就算再聽到什麼勁爆的真相,他也決定放棄抵抗了。

 

「故意?可別說得這麼難聽。」利威爾聽了嗤之以鼻的回應。

「不這麼做的話,」

 

男人嘴角由溫柔的曲線轉變為充滿惡戲的笑意。

 

「就算再給你五年你都不會說出口。」

 

 

Der Jager oder Essen?Na, Freund. Sie welche sind?

(獵者或被獵者?來,朋友。你是哪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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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rbit軌跡 06-Jager auf der lauer(等待的獵人)-END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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